戀愛循環(十二) 修煉三年,仍是汪汪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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戀愛循環(十二) 修煉三年,仍是汪汪……
“你不對勁。”
伊文斯掃視幾眼阿努什卡。
三個小時的新生晚宴完美結束, 各區學院學生有序順著引導燈帶離場,返回校區。
阿努什卡·卡許走在北校隊伍最前方,肩背挺直, 跨步生風。
算上新生, 北校隊伍不過52人,所有學生步伐整齊, 步速均快, 只隊尾零星兩個身影快步連著小跑跟著冷肅的隊伍。北校生第一個走出中界區。
伊文斯·埃蒙走在阿努什卡右手後幾步, 視線往中界區方向掃了掃, “一整晚都待在校隊, 放棄追西區學長了?”
走在前面的阿努什卡沒理。
一直步行至地鐵站,隊伍前端還是一片沉默。
“那位學長今天沒來參加迎新宴會。”走在左邊的傑克低聲對拉長臉的伊文斯說。
“被甩?”伊文斯·埃蒙吹了一聲口哨, 隨即咳嗽一聲。跟在伊文斯影子裏的蜥狼裂開嘴, 像草原上的鬣狗那樣笑起來。
“往好的方面想。”伊文斯·埃蒙為自己的頭骨緊急避險, 話鋒一轉:“今年可以考慮沖沖特殊成就的榜單,去年你一個特殊成就都沒有。”
伊文斯·埃蒙往左一瞥。“傑克上學期從東校生手裏詐出了一個特殊成就指標,北校頭一份。”
左邊的傑克低眉順眼, 不作回應。
“別落後, 年級第一。”伊文斯說。
伊文斯和傑克各自身後跟著蜥狼與蛇狐, 它們盯著金發領隊的背影和純黑獅鷲,獸瞳豎針, 流動著躍躍欲試的狩獵眸光。
跟在阿努什卡正背後的純黑奇美拉無趣地甩動蛇尾,張開滿嘴獠牙,打了個哈欠。
“我倒是奇怪你們努力一整年, 怎麼還沒進聯校學分總榜前十。”走在前哨的金發領隊終于開口,聲音透著慣來不變的平常感,“加把勁, 爭取學期結束沖進前十,讓我有個落後你們的機會。”
這理所當然的口吻刀子一樣剖碎了伊文斯才起勁一點的看樂子心態。
他的心情瞬間糟糕透頂,不再吭聲。
北校隊伍一直抵達校區都只有腳步聲在響。
往後兩個月,心存不滿的伊文斯都在盯著阿努什卡,見對方竟然真沒有再往西校區走一趟。
伊文斯難得找同學打聽了不感興趣的西校區消息,聽聞西校引導學長菲特換人,之後再不回教的可靠消息,伊文斯當即跑去嘲…關懷阿努什卡。
“不下線去找?”
伊文斯看笑話的語氣裏透著點驚奇,“你追了他一整年,就這樣放棄了?”
伊文斯打量了一下坐在校場塔臺窗桌邊的阿努什卡。
阿努什卡與去年沒有任何不同,衣冠整潔,神態平穩,表情是十年一日的厭煩調子的淡漠,胸前佩戴的北校兄弟會主席徽章在陽光下閃著嶄新的光,雙手在開著防窺的智腦環上編輯一份文件。
不存在伊文斯了解過的愛情故事裏失去心上人的黯然憔悴與疲倦。
“沒事幹去拉練2小時。”阿努什卡頭也沒擡。
伊文斯嘴角撇出一個仿佛已經得到答案的嘲笑:“我說什麼來著?早告訴過你,別去追虛無縹緲的影子,為了那道影子,你可是砸進了一整年的學分,榜一。”
塔樓無人開口。十秒內,伊文斯沉浸在難能可貴教育阿努什卡的時間裏。
離開塔臺前,心情暢快的伊文斯對阿努什卡說了點正常話,“嘗點放棄的滋味豐富一下人生不是壞事。勝利癮比酒癮還可怕,小心變成傻逼。”
等高樓塔臺無人後,阿努什卡才停下敲鍵盤的動作,僅主人可見的虛擬屏上顯示著一欄欄精密的統籌作戰計劃的資料頁。
資料面左上角的目標圖片,儼然是銀發銀眸的菲特。
放棄?怎麼可能。
得知菲特耍了他的一瞬間,阿努什卡的確有想過立刻下線,前往中立區,尋找居住在天空城的菲特。
早在暑假期間,阿努什卡就已經對中立區勢力分布認真做過功課,更深層次地了解過“菲特·沙利葉”,清楚真人菲特的家邸在哪。
菲特·沙利葉是中立區的主人,中立區的公民稱呼他為管理員菲特,平時居住在中立區的天空城,那是一處安保嚴密可稱世紀之最的堡壘。各區頂點的大人物口中隱秘相傳,那兒也是AI西比爾之眼的總機房,從未聽聞菲特之外的人上去過。
如神一般高效可怕的戰爭兵器AI西比爾之眼端坐于九重天,只願意菲特一人在它肩頭肆意踩踏。
菲特·沙利葉最早借助哪派家族與科技勢力發家已不可考,當人們注意到他時,菲特已經和四區大陸上舉足輕重的大人物成為好友,手握超前科技,開始談論合衆盟。
另一個意思,菲特·沙利葉的年齡輩分絕對在阿努什卡雙親一輩。
只不過菲特的氣質斯文優雅,口語也常跟潮流,神態年輕,世間疲倦與艱辛都不曾在他眉眼間留過痕——“他仿佛生活在夢幻的國度。”暑假期間,阿努什卡向周圍人打聽中立區菲特時,爆料人親長之一,拉文·斐多因用慣有的迷恍語氣說。
“時間厚愛他…你父親自從來到北區,就任埃蒙領事的顧問多年…他依然很好…但靈魂中有什麼閃亮的東西被時間磨碎了。菲特則不變…這次中立區一見,菲特仍像我當年第一次見到他時…明亮輕盈…無色冷酷的太陽……你如果想抓,他的靈必定化成光從你的指縫流走…你喜歡他會很辛苦…憧憬他則會很快樂。”
拉文·斐多因說著迷恍的話,“時間眷愛他,從不抹殺他身上任何靈光,你想追隨他,必須克服很多想象不到的困難。”
歲月只吻菲特的眼,輕輕打磨那雙透徹的銀瞳,銀瞳是鋒利的刀片,帶毒的子彈,成癮的藥物,還有無數款測謊儀。這些東西時常在阿努什卡的深夜夢境中猖狂縱行,折磨又治好一顆年輕的心。
歲月從不吻他的臉,以至于菲特總被人忘記年齡。
阿努什卡想過追求菲特會很難。
但真正深層次收集菲特的情報之後,阿努什卡才明白,何止是難,登天與之相比,都簡單了很多。
在那些口口相傳的往事八卦中,阿努什卡聽說菲特有過很多至交好友。
好友來自四方聯盟,所有人都信任菲特,交付出可比生命等重的信任與愛,追隨菲特一起推動一個在當年看來極其可笑,但如今已經平穩落地的合衆盟計劃。
近年來,那些陪伴菲特一起冒險,闖過烽火與爭吵歲月的好友多數銷骨黃土之下,菲特仍獨握揚帆的舵,穩穩前行。
菲特的中立區救治任何一個向他求助的異區公民,提供一切必要的科技/治療/知識幫助,中立區就像一座真正的聖殿那般眷愛接納所有求助者。但聖殿的主人,菲特·沙利葉多年來從未愛過任何一個人。
複盤資料并做戰略規劃的幾個月來,阿努什卡偶爾會想起多月前簡寧在病房裏說的話。
【如果不是我的權限,——】那時,阿努什卡覺得簡寧這番話不過是不願輸口頭威風。
現在看來,簡寧不想輸口頭威風的同時,這番話也的確是有重量。
換做以往,阿努什卡被人耍了,必定追逐報複。
但在新學宴結束那一夜,被當頭一棒打冷靜的阿努什卡坐在宿舍裏一遍遍翻手頭的菲特信息,耐心從菲特過往的故事中抽絲剝繭,嘗試尋找什麼東西能幫助自己的時候……19歲的阿努什卡開始覺得自己如此赤./裸貧窮,手中空無一物。
他有的,菲特不缺,甚至更多。
阿努什卡唯一能放到這場思量天平上的籌碼,不過是一顆徹夜燃燒的思念之心。
可菲特絕對不缺這樣年輕幼稚或是狂熱燃燒愛意的心。
換作往常之人,到這一步就該放棄了。
但阿努什卡沒有。
18歲、19歲。阿努什卡·卡許在思維靈活澎湃向上、所有情感正欲萌芽之際、人生輝煌的開端,遇到最濃墨重彩的人物。
他想到菲特就高興快樂,就心痛難耐,又因一場意外,他們吮食過彼此的唇舌一如幼獸吮吸維持生命的奶汁,年輕的阿努什卡簡直為賜予一切歡愉的菲特著魔,他們接吻時,菲特只需輕輕一碰,咬一下他的唇,就嘬食走了他的靈魂。
菲特給他的,比給任何過往故事裏的“好友”都多。
即使這份“給”源自一場不合時宜的錯誤,阿努什卡也想把這份脆弱又淺薄的愛意錯覺貫徹到底……他年輕的心是這場追求計劃裏最不值錢,也是能堅持最恒久的動力源泉。
阿努什卡不怕錯誤與虛假,只怕再也得不到這份錯誤與虛假。沉默的年輕北區人一遍遍複盤所有收集來的菲特過往信息,用比以往更加嚴苛訓練打磨自己,兩個月,一學年,三學年。
在擁有真正成績與實權之前,阿努什卡遵循了菲特告別前的暗示:恪守邊界距離。
直到重新相逢。能相逢嗎?阿努什卡實際也不知道,菲特從校園消失後,只要他不想與中立區之外的人聯系,誰都無法聯系到他。AI西比爾把菲特保護得密不透風。
阿努什卡沒有被菲特的銷聲匿跡擊潰。年輕又有好天賦的青年總會有一種錯覺,總以為時間與等待組合組合,所有布置出去的人生計劃多少可以得到一個好反饋。
19歲的阿努什卡蟄伏起來,靜默觀察另一個對手。
有一些持之以恒的行為令人感動,有一些持之以恒的行為只讓人覺得反感。阿努什卡肯定簡寧的一切努力在菲特眼中是後者。
阿努什卡在校幾年,弗蘭基米爾·簡寧活躍在政壇前線,對于東聯盟的簡寧而言,失去一張和平項目的畢業證書不算什麼。
弗蘭基米爾·簡寧由親長帶領,順滑地加入了東聯盟的議院,代表東聯盟一部分派系與菲特的中立區接觸,洽談各類科技互助項目。
阿努什卡盯著簡寧,看著那被另一頂權勢之巢孵化的權力野獸同樣為銀色的靈光著迷,脫離校園的簡寧繼承人重新換過一個態度,彬彬地模仿菲特曾經另一個東聯盟舊友的姿態,友好地對中立區下傲慢的頭顱——然後,被菲特一次次拒之門外。
在阿努什卡熟讀的菲特游走大陸的碎片故事中,菲特曾有一位忠誠的東聯盟追隨者,被除名的克勞馥·摩根。
阿努什卡詢問來自東聯盟的親長,克勞馥.摩根是什麼樣的人。
“典型的東聯盟人,但沒尼祿·簡寧那麼狡猾尖刻,膽子很大,很信任菲特。”
弗拉明戈·卡許說,“他早年把所有身家都投進了菲特的計劃,主動去為菲特游說曾經不信任合衆盟計劃的東區大族,是菲特深入東聯盟的一只手。只可惜死的早,菲特的回報和看重全部落在克勞馥的後代身上了。”
一個膽子大,還豁得出去,願意為菲特低下身段去當說客的東聯盟人?
摩根,東聯的大族姓氏。這樣的性格,很少見…很稀奇。在一千多個日夜中,年輕的阿努什卡寂靜地分析菲特每一個死去舊友的情報。
阿努什卡耐心地從作古的死屍身上,一點點挖出菲特無意識關照過的人物的性格細節,汲取有用的東西,逐一完善自己追逐菲特的戰略計劃。
并嘗試著通過死人的眼睛,判定簡寧是否能成功與菲特握手言和。
答案是不能。
事實也如阿努什卡所推算。
當阿努什卡迎來四年生的畢業季,東聯盟的簡寧已經與中立區談下好幾筆大科技項目。
但三年來,中立區每年出面和簡寧簽字的簽字人代表都不是菲特·沙利葉。
中立區234年的簽字代表是一位叫做羅萊·沙利葉的武器部負責人。
235年則是一位叫做羅利·沙利葉的同部門職員。聽姓氏就知,沙利葉兄弟與菲特沾親帶故。
236年是安保部門主管,一個叫做比爾的退役中尉。那是一個北地人,是菲特如今為數不多仍活著的重要友人之一。
這些簽字人分量很重,代替菲特本人出席簽合同,簡寧一派也沒法說中立區失禮。
三年時光,數百個銀瞳入夢的夜晚,22歲的阿努什卡靠著從死屍與舊故事裏一點點收刮來的細節,模糊拼出了菲特的興趣與喜好之物,了解到菲特部分性格。
阿努什卡確信菲特會出席他這一屆畢業典禮。
為普羅米修斯第一屆同時畢業的四區新生代。
…
十月末,畢業典禮當天,全息聯校中界區的大禮堂和慶典廣場擴大了五倍。
AI西比爾開放了非校內人士參觀的全息聯網通道,允許這一屆畢業生的雙親前來參與親子的重要節日。
還邀請各區重要産業公司、獨立能源機構、合衆盟議會相關部門進行為期三天的校招會。
這是合衆盟和平之後,第一代和平共處的新生代啓航之路,只在新聞聯播和傳記裏出現的大人物都來了不少。
畢業慶典熱鬧非凡,晴空萬裏的全息天幕下到處飄著彩帶金箔、鮮花與典禮氣球,空氣中飄滿了宴節甜食濃郁的焦糖奶油、香檳酒水、鮮花、香氛和飽含植物氣息的高氧清新氣味,每一位賓客走過中界區花園長道進入大禮堂,頭發與禮服都會粘上些許落下的晶亮禮炮彩片。
全息大禮堂直接被AI西比爾改制成了露天環場,大好陽光落下,照得現場席位的緞帶裝飾閃爍出絲絨般的銀光,空氣都變成了淺金色。
典禮賓客們正在陸續入場,他們時而在花園草坪上站停片刻,拍照,小聊,相互搭橋對雙親介紹異區同學。
阿努什卡與另外三個校區的傑出學生代表提早一個小時抵達禮堂,重複彩排最後一次畢業演講走位。阿努什卡搞定自己的部分後,避開其他排練的同學,悄聲無息走到臺前巨大幕布的偏僻一角,單手輕撇開厚重禮幕的一縫褶皺。
一抹陽光順著猩紅大幕的縫隙筆直射./入,在阿努什卡沒表情的臉上豎出一道光,單獨照亮猩紅的左眼。
阿努什卡隱在黑暗的幕布後,從一隙窄小的褶皺看出去,很快在禮臺下方的貴賓席第一排,左邊第三個位置的桌臺上,找到一張寫著【中立區:菲特·沙利葉】的精致銘牌。
阿努什卡猩紅的左瞳久久凝視那張銀色銘牌。
三年來,阿努什卡日夜彩排著與菲特重逢後的景象,他的禮貌與問候可以比曾經的四年生簡寧做得更好,更得體。不會再像18歲那樣,蠢得被菲特一句模棱兩可的玩笑逗得興奮兩個月,錯失機會。
但,當22歲的阿努什卡真正看到菲特即將重新出現的預兆……菲特本人還沒出現,只是一張標記菲特要來的銀牌……阿努什卡的胸腔猛地緊繃發痛,幾乎錯覺預備三年的信心就這樣漲裂出一條痛縫,一些幼稚、扭曲、怨恨又狂喜的東西爬蠕出來,變成無形的繩索狠狠勒住阿努什卡的脖子,那感覺烈得像一道不講理的激情。扭曲的激情在他腦中回響:菲特,菲特,菲特…
直到身後再三傳來同學的呼喊聲:“卡許!最後走位排一次!快來。”阿努什卡才收回視線,視線無意間按照座位順序一掃。
“……”
禮臺第一排,左側第二個位置,菲特銘牌的旁邊,擺立著一張:【東聯盟:弗蘭基米爾·簡寧】銘牌。
一把站住的阿努什卡:“?”
又恰巧,露天大禮堂最左側的貴賓步道拉起全息靜電警戒帶,陸續開始有特邀貴賓入場。
一些早已經在露天席位坐下的家長和其他區人物又站起來,發出些許響動:“稀罕事。這次中立區的代表竟然是那個菲特。”
“傳聞不準…簡寧此行竟然和那個菲特一道同行,他們要共事了?”
阿努什卡擡眼往禮堂左側的貴賓步道看去。
一身禮儀白裝的菲特走在貴賓紅毯中間,身邊一左一後地跟著一對身高近兩米的雙子護衛。
菲特右手邊,是一身黑色禮裝的弗蘭基米爾·簡寧。
他們并肩而行,低聲交流著什麼。
兩位貴賓快要走到禮臺前排貴賓席之前,步伐忽然稍作停頓。時寸瑾側首對左邊的護衛低語:“羅萊先去我的席位,我和簡寧先生談點事。羅利跟著我。”
左邊的銀發護衛,高大的羅萊面無表情點點頭。他又跟著護送了一小節紅毯,眼看弟弟羅利護送先生從貴賓長毯另一頭進入花園迷宮小道,身影消失在綠牆後,羅萊才轉身往貴賓席區走去。
貴賓席在大禮臺下首五米開外,羅萊經過大禮臺時,餘光忽瞥到禮臺左側角落的厚重幕布晃動了兩下,又歸于平靜。
“卡許學長呢?”
“剛剛還在……呃?人呢?救命還有20分鐘就開幕了!卡許學長是第一輪致辭代表……人呢!!”
羅萊不感興趣地快走過禮臺左側的複古旋梯,把幕布後隱隱約約傳出的叫聲拋之腦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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